新红楼,我并没有细看,不过是晚上做事的时候,开着电视,听个响声,以免孤单的意思。即便是这样,对其人物情节,陈设摆饰,衣装发饰,甚至眼神语气,一颦一笑,都颇有微词。
掰谎记,是王熙凤打趣老太太的。原是贾府请来的女先儿讲《凤求鸾》的故事时,老太太质疑这类才子佳人的故事,又指明这类的作者不通大家气度风范,恨不能把一字一句都指出谎来。没成想今日用在这里,到也并无不妥。
我来上海的时候,并没有带书在手边,一些细节无法求证的,均略去,就只谈我记得的罢。
一、发式与李导演的审美观
颇受争议的铜钱头,在我看来,并不伤大雅。红楼梦本就是将真事隐去,宝玉与北静王出场时的服饰,也都做戏剧处理。故姑娘们的发式做一个史上都没有过的式样,也是只要好看就好了,不须顾忌许多。问题是,既设计了铜钱头,怎么前后不符、莫名其妙之处又那么多?
其一,一家子的莺莺燕燕,偏探春的发式不同。粗看去,不像个小姐,竟像个小大姐,大大咧咧地只管和主子们一桌坐!如果造型师的意思是彰显探春的与众不同,那也太可笑。这一家的女儿,哪个不是与众不同的?宝钗的屋子素净,像“雪洞”;黛玉的屋子文雅,像“哥儿的书房”;迎春固然似木头,惜春却又与佛结缘。可也从来没见宝钗天天穿着丧服(当然,新红楼里她是天天穿着丧服的。我真想怒吼一声,书里写的是家常旧衣,怎么拍出来到比王熙凤服丧时期的装扮更素净,也不忌讳!),黛玉打扮得像个小子,惜春又天天穿成个尼姑吧?就算后来有把芳官儿众人打扮成小厮的,那毕竟是丫头;湘云也扮过男装,那也指明了,是小时候闹着玩儿的营生。怎么探春偏和大家不一样呢?先不说别的,原著里写明了,迎探惜三姐妹,是一模一样的发式(当然还有服饰)。再则,探春是个最重礼法、尊卑不过的孩子,看和赵姨娘置气的几回就明白了,又哪儿会故意去和大家不一样呢?
其二,铜钱头究竟是当时流行的式样呢?还是贾府专利的式样?如果说贾府专利,那未免太匪夷所思,哪儿听说过一种发式只归一家子用的?别说贾家,就算皇家,有了什么新绣花样,新绢花样,新妆,新衣服式样,甚至新点心,新纸笔,都是转眼间就传遍了的,那叫“宫里的新样子”,比如薛姨妈给姐妹们的绢花。如果说并非贾府专利,那黛玉初进府时,怎么云鬓皆挽着,看上去倒与鸳鸯别无二致?黛玉是借住不错,可也不是乡野村民,她那做巡盐御史的爹,当时还没死呢!就算后来爹死了,套句紫鹃的话,林家毕竟是大家,哪儿会让女孩子委屈?同时官家小姐,怎么打扮的会如此不同?就算说铜钱头是及笄的发式,也不合理,君不见那将要嫁做王妃的重口味探春么!
其三,铜钱一上头,姑娘媳妇们,还有一丁点儿不同么?王熙凤哪里看着像王熙凤?除了那十三点神经病一样不停的笑声,说她是宝钗探春,又有何不可?秦可卿哪里又像秦可卿?披头散发,青目黑衫!年纪轻轻穿得和出丧一般,怪不得短命呢!而且,秦可卿啊!那是通部书里最美的一个人啊!是兼美啊!长得还不如吴倩莲的黑衣小龙女。她就是传说中爬灰的主角啊!是淫丧天香楼的啊!就找一长成那样的演员,导演是在质疑贾珍父子的审美么?是在质疑王熙凤为数不多的友情么?是在质疑宝玉的初次性幻想么?是在质疑神仙姐姐她妹妹的资质么?与此同时,也是在质疑宝钗、黛玉、和香菱么?为兼美一长叹⋯⋯
话说回来,导演的审美,还真不是一般大众理解得了的。原本以为宝玉就已经足够獐头鼠目了,出来一个秦钟,压根儿就是小学中学时候扔道边儿都没人搭理的小鼻涕孩儿。亏阿凤还好意思说“比下去了”,两个倒霉孩子,有什么好比的?怪道呢,秦可卿长得够神人共愤的了,她弟弟也自然好看不了。倒是智能儿更漂亮些!只沦落到演个小尼姑,可惜了她。至于宝钗黛玉,更令人扼腕叹息。宝钗啊,哪儿一点“脸似银盘,眼如水杏”了?倒是演黛玉的演员,还更像些,那也不是银盘脸,那是包子脸!宝钗啊,那是要被宝玉比成杨妃的啊,都瘦成什么样儿了,她自己也好意思演!惜春啊,哪儿能看出来“身量未足,形容尚小”了?满屋子里没有比她足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白男扮女装呢!她也是将来要礼佛的人,吃得少点儿才是。还有袭人啊,哪儿能看出来是“容长脸面”了,哪儿能看出来是只比宝玉稍长、刚刚“渐通人事”的了?他们俩初试云雨情,倒像乱伦!差点儿晃瞎了我的氪金那什么眼。
导演若果真是当原著白写的,何必又担个红楼梦的虚名儿?自己不拘编个什么故事去,橘子红了、大明宫词,都不坏,何必糟蹋好东西?敢是拍出来不是“千红一窟、万艳同杯”的悲剧,更是把美好的原著毁了给人看的悲剧!
这一回且掰到这里,等回头得了闲,再接着掰。